作者：存　七

　　从《演员的诞生》（后更名为《我就是演员》），到《演技派》《演员的品格》《演员请就位》，再到如今的《无限超越班》第二季，演技类综艺已经走过了七年。它挥着三板斧，用不怎么样的食材做出一盘盘流水线预制菜，骗人说这是色香味俱全的珍馐，平等地侮辱每一个尝了几口的食客。

　　演技之内：内娱错误表演“一览”

　　七年了，这么多演技类综艺，居然每次都能凑出一群完全不同但演技真不行的“演员”参加。他们就像撑破了人行道路面的树根，在观众不注意的时候发起奇袭，让人猝不及防用脸着地。你爬起来仔细一看，树根上的每条纹路都写着“内娱完了”。

　　都这样了，凭什么他们还能一次又一次把人骗进来“杀”？最大的资本可能来源于节目头几期的演员初试。初试一方面可以让观众看到最大程度脱离服化道等片场及后期因素的“原生态”演员，稍微向他们的真实水平接近几分；另一方面则是可以看到“德高望重”的导师们向有失水准的演员“开火”。

　　这次的《无限超越班》第二季也一样。虽说依旧是“差劲的演技各有各的差劲”，但还是可以大致分为几类——

　　一类是沉浮多年，在多个领域反复横跳，结果哪边都没做出太大成绩，还失去了创造力的人。他们像是在中年危机里挣扎多年，疲惫、迷茫，磨平了棱角也彻底变得普通。其中最典型的是张睿——演过不少男主角，但没有大火过。你觉得他应该还行，他反手在考核里背刺你的期待：无法掌控表演节奏和重点，表情僵硬，不能让人共情……他演技不差，但普通。在表演这一需要灵气和天赋的行业，“普通”堪比原罪。更可怕的是他还“不争”——导师给他发红卡（红卡代表有竞争队长的资格）他不要。导师考验学员有没有争取角色的勇气，他说如果导师为难的话可以不用选他。他真的很像我们身边上了十几年班的人，站错了队被逐渐边缘化，因绩效考核不佳烦心上天台抽烟，看到给自己打低分的领导还得懂事地递根烟。导师面对这种人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不怪导师一句又一句地说他没理解题目，没抓住机会，说他这样观众不会疼他。

　　第二类是仗着自己演过点戏开始过分运用五官的。代表人物焉栩嘉。他和郝蕾搭戏演绎《涉过愤怒的海》的片段，出演一个有暴力倾向但是在母亲面前伪装得很好的儿子。他的表演让人幻视《指环王》里的咕噜——一个在魔幻世界里被异化了的人。看焉栩嘉表演的过程很替他揪心，生怕他面部肌肉抽筋。幸好吴镇宇来当了观众的嘴替：“真的不希望年轻的演员这么演戏。”不管这是不是节目安排的剧本，至少这句话有道理。

　　第三类是知道自己外型很好的，比如纪凌尘。让他即兴演出不同情况下的“我爱你”，他的表现用之前演技类综艺里的爆梗来形容，就是让人“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看得出他对自己外貌很自信，经常无意识做一些歪头、咬下嘴唇、展示下颌线等男性耍帅动作。第三期节目和宁静搭戏也不管人物关系和动机，直接上去强行抱住宁静，全程一副“小样，这还拿不下你”的自信姿态，看得人直想替宁静申请工伤。导师们在初试时对他居然是夸赞的声音多，负面评价可以说是极致委婉——毕竟纪凌尘是郝蕾的学生。

　　第四类是只能理解人设，不太能理解角色。比如张栋梁，被自身外型条件和人设束缚，又没有足够的决心和行动做出改变。他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永远是温柔的，但来试镜穿的服装还是谦谦君子那一套。同时自身素养和功底也不足以让他独立完成一段有层次、有反差的表演，演来演去都是自己。又比如王锵，一门心思地追求古装大侠梦，别的类型看都不看。但为了拍古装大侠他又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他想演的也许只是代表了流量的古装偶像剧，在里面扮演一个“帅就完了”的大侠。至于仪态、动作，那就一切交给后期吧。

　　不过说来说去，这些演技不行的人都是来考验导师“演技”的。面对一部分学员要做好表情管理，有能夸的地方就夸，没有能夸的地方就替人找好台阶。就算心里是脏话也要绕八百个弯出来说成好话。面对另一部分学员则要拿捏冒犯的分寸，说两句解解气就好了，再多说就要引火上身，关掉社交媒体的私信了。

　　演技之外：被流量裹挟的“一生”

　　演技类综艺从诞生起，就承载着大众对演艺圈的猎奇以及对冲突的追逐。一方面，演员是生活在舞台上的一群人。他们越是在舞台上光鲜亮丽，就越能勾起普通人想一窥幕后，甚至将他们拉下神坛、跌得头破血流的兴趣。另一方面，演艺圈的生态里充满竞争，奉行优胜劣汰，而且通常在暗中进行。虽然这个“优”往往不只是演技一个维度，但不妨碍别人想将它作为一个标准拉到聚光灯下进行。我们要看他们争斗，看他们使出浑身解数证明自己。

　　于是演技类综艺里出现了数不清的“洋相”和冲突。同台的演员在排练时争吵、耍小心思，在正式舞台上拼尽全力抢戏以突出自己；导师之间观点不合当场翻脸，你来我往不留情面；导师对学员强力输出，只把人说得无地自容。欧阳娜娜名场面“蚂蚁竞走十年了”、陈宥维嚼口香糖式演技、章子怡扔刘烨皮鞋、陈凯歌怼哭郭敬明、惠英红录制途中愤而离席、吴镇宇质问偶像为什么不能拍吻戏……即便没看过演技类综艺的观众，这些片段也总能知道一些。这就是节目追求的流量。

　　《无限超越班》第二季截至第三期播出完的第二天，就累计收获了35个微博主榜热搜，其中有9个在主榜前10位。其余热搜累计不下600个。可以说，这个节目一出，够各大营销号忙活几个月的。而它之所以能收获如此多的热搜，从节目筹备就埋下了伏笔。

　　在艺人选择上，它集合的大多是身上有争议或有明显困境的演员。他们本身就带有潜在的话题量。在节目设计上，只要套用“导师为难学员”的套路，就能轻松地完成“自曝+洗白”的流程，将冲突带来的话题量和演员自身的流量叠加。同时这样的形式也非常适合作为短视频传播，制作团队占领短视频宣传阵地的野心昭然若揭，也是长综艺拥抱短视频市场的一种体现。至于这样的闹剧会对演员本身甚至对导师有怎样的伤害，在流量的诱惑下，无论是制片方还是参与其中的演员和导师，都轻轻放下了。对于这些参与录制的人来说，做好娱乐至死的心理准备是他们唯一的入场券。在这里，够弱、够怪、够有缺点才是武器。

　　秀场之中：各取所需的“一局”

　　这季《无限超越班》的选角中，有一个人一开始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朱梓骁。即便是他曾经最有名的角色上官瑞谦，也只不过是一个不太需要演技的工具人背景板式配角罢了。而这几年他做直播带货风生水起，可以说是艺人转型主播中最成功的人之一，相信收入也不会太少。那节目组为什么要选他呢？甚至导师在看完他堪称抽象的表演后还能对他和颜悦色，给予鼓励。一种可能性联想浮出水面——近年，直播是文娱行业蓄势发力的另一领域，朱梓骁在这方面的积累也是他被选中的资本之一。毕竟来到这里，证明自己有演技或许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让参与这场游戏的各方能够顺利地各取所需——

　　对出资方、制片方，要让他们赚到钱、赚到流量；对观众，要让他们能发泄对影视产业生态和从业者表现的不满，所以得由导师牵头树几个典型，让大家有的放矢地宣泄；对导师，是展示演技和牢固实力派艺术家身份的机会；对学员，可以发展人脉勾兑成日后的就业机会，让市场看见——毕竟，在有些人看来，“黑红”总比娱乐圈查无此人要更好一些，更何况还能借节目洗白一波。至于学成之后演技有没有提升？让我们回到最初的《演员的诞生》。当时被群嘲的欧阳娜娜，现在演技更好了吗？

　　到最后，只不过是我们这些观众配合着节目的各方，一起演了一出“假装内娱还在乎演技”的好戏罢了。（存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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